《黎明的一切》:同病相怜,但不必相恋 -

来源:爱看影院iktv8人气:570更新:2025-09-07 04:17:13

电影《黎明的一切》近日在国内上映,该片改编自濑尾麻衣子的同名小说。故事讲述了因经前综合征(PMS)而备受困扰的藤泽美纱与患有惊恐障碍的山添孝俊,在"栗田科学"公司相遇后逐渐理解彼此困境,建立起超越浪漫情感的互助关系。导演三宅唱继是枝裕和、滨口龙介后再次跻身国际影坛,其前作《你的鸟儿会唱歌》《惠子,凝视》均获得业界高度评价。这部新作同样斩获殊荣,荣登日本《电影旬报》2024年十佳电影榜首。三宅唱始终关注社会边缘群体,从初入社会的高中生到陷入瓶颈的中年人,从听障拳击手到各类特殊境遇的普通人,他曾在采访中表示:"在现实生活中,善于表达的人更容易被关注,而沉默者往往被视为透明人。但他们的内心并非静止,也并非缺乏思考与情感。通过艺术手法呈现这些人的精神世界,对创作者而言具有特殊意义。相较于'沉默的人',我更倾向于称他们为'生活的观察者'。"在《黎明的一切》中,经前综合征不仅象征着身心困境,更与经期周期性节奏形成互动,构建出独特的叙事循环。影片通过呈现个体与时间的节奏共鸣,创造出与地球昼夜更替相呼应的氛围。相较影史中常见的疾病主题作品,三宅唱开创了新的叙事视角:以自然观为框架呈现患病者的日常现实,强调其作为个体的尊严与独立性,避免将疾病异化为奇观。

当试图描绘患癌者形象时,人们脑海中浮现的往往是化疗导致的脱发、面容憔悴与生命垂危的意象,仿佛这些患者注定成为"现世的死者"。而精神分裂症则常被简化为躁郁与妄想交织的矛盾体。然而现实中的癌症患者并非始终以脱发形象示人,精神分裂症患者也未必都具有危险倾向。正如古典文学将肺结核转化为"相思病象征",电影艺术对疾病的凝视同样存在隐喻风险:在类型惯例与戏剧性诉求的驱动下,单一隐喻消解了疾病的多维现实,抽象符号取代了活生生的个体。这种创作倾向使讲述与观看不可避免地陷入剥削的伦理困境,进而产生电影的道德债务。如何克制对苦难的消费欲望,成为以"疾病"为命题的电影必须面对的首要难题。在电影史上,总有些作品尝试突破这一桎梏,探索更具人文关怀的表达方式。日本导演三宅唱的新作《黎明的一切》便属于此类尝试,该片改编自濑尾麻衣子同名小说,通过患有经前综合征(Premenstrual Syndrome, PMS)的藤泽与惊恐症患者山添的生命轨迹,展现两位青年在疾病困扰中寻找存在价值的历程。

电影《黎明的一切》以细腻的雨幕开场,精准捕捉了藤泽内心的创伤,同时展现了作品独特的叙事视角。在影史中,雨景常以背景形式存在:它在爱情片中催化情感波动,在犯罪片中冲刷血迹,在灾难片中象征自然破坏力。然而《黎明的一切》突破了这种惯例,将雨水从背景中解放出来,以自然物的身份直面观众。导演通过特写镜头展现雨滴的形态,配合Hi’Spec(音乐人)空灵的电子乐声、藤泽的画外独白,以及以近乎呼吸般的轻微晃动呈现的摄影机运动,构建出一种平静而协调的视听氛围。这种处理并非单纯展现雨中场景,而是建立藤泽与雨水之间的深层关联,暗示疾病作为自然现象的普遍性——它既是生命存在的另一种形态,也是唤醒自然意识的媒介。

影片的叙事策略同样体现这种伦理立场。第十分钟的字幕卡揭示了藤泽在东京郊区小公司“栗田科学”的就职,此时山添作为主要角色首次登场。观众初次见到山添时,他正站在办公室窗边若有所思,而前后两个镜头中则展现着穿着工装的藤泽走向公司的画面。这种看似偶然的镜头安排实则暗含深意:当我们将注意力放在山添透过窗户观察藤泽的视角时,实际上忽略了摄影机位与叙事逻辑的深层关联。在后续情节中,藤泽为同事分发甜点时,山添突然消失在画面中,最终以“我不喜欢生奶油”为由粗暴拒绝藤泽递来的点心。这种带有戏谑意味的互动,使山添初登场时呈现出性情古怪的表象。

随后的场景进一步强化了这一印象。山添对待人际关系始终漠然,却对三得利气泡水表现出近乎执念的痴迷。他的工位上常年摆放着两瓶以上气泡水,每次出现在画面中都伴随着开启瓶盖的动作。正是这单调重复的行为,成为诱发藤泽情绪失控的关键节点。这场充满张力的冲突最终以激烈的争吵收场,揭示了疾病与正常状态之间微妙而复杂的边界。

电影《黎明的一切》通过剧照呈现主角山添的日常生活,但随着镜头深入其与心理医生的互动,观众逐步揭开其内心困境——山添因惊恐症无法维持常规生活,被迫辞去大企业工作,在沉闷的郊区小公司中选择躺平。这一转变解释了他过往诸多异常行为的根源。影片采用"悬置解释"叙事手法,引导观众在信息碎片中拼凑真相,正如导演三宅唱所言:"观众观影时往往容易先入为主,例如将惊悚片或悬疑片中的角色预设为反派,最终才意识到其本质是普通人。这种打破预期的叙事过程,正是观影体验中极具吸引力的部分。"通过这种技巧,影片既实现了预期违背的效果,又巧妙映射出日常生活的表面秩序与潜藏异质。

影片对"同病相怜"的伦理框架进行解构,以冷静视角探讨疾病与患者的真实处境。在第三十分钟,山添于上班途中惊恐症发作,心地善良的藤泽主动分享自己患有经前综合征的经历,试图以自身病痛给予对方慰藉。这段对话构成影片的伦理焦点:藤泽:"让我们彼此支持,学会接纳并从容面对。" 山添:"但我们的病症截然不同,经前综合征与惊恐障碍存在本质差异……我只是突然想到这个话题。" 藤泽:"这样啊……我没想到疾病还有等级之分,经前综合征的严重程度还差很多呢。" 这种看似善意的坦白,实则暴露出健康者对病痛体验的误判。

影片以"看见与被看见"构建人物关系的核心张力,这种感知的不对等在剧情推进中逐渐显现。当藤泽以"让我们一起加油"的说辞试图同理山添时,背后潜藏着"放弃可不行"的隐性施压,构成对患病者精神困境的误读。这种单方面的关怀实质上可能演变为道德傲慢,将善意简化为自我伦理的满足,而非真正理解患者所承受的痛苦。通过对这种互动模式的呈现,影片不仅完成叙事层面的突破,更深刻揭示了人际认知中的错位与困境。

在电影《黎明的一切》中,藤泽那句“原来疾病也有排名”的感慨揭示了现实中普遍存在的疾病歧视链。可以想象,在充满对女性偏见的父权社会与职场体系下,多少人对藤泽因经前综合症(PMS)所承受的痛苦表现出冷漠与轻视。从叙事层面来看,藤泽与山添之间未能达成共识的对话,本质上源于二者间长期积累的隔阂与各自深重的过往经历。显然持不同立场的双方在这场浅尝辄止的交流中都遭遇了情感创伤。影片(或导演三宅唱)有意避免明确的价值判断,而是以含蓄而开放的姿态,引导观众关注患病群体所处的复杂社会情境。同时,《黎明的一切》也为观众展现了一种可能的应对方式:在“栗田科学”这一特殊职场空间里,伦理关系呈现出突破常规社会规范的可能性。社长(光石研饰)默许山添在工作时间内发呆,同事对藤泽周期性的情绪波动保持包容,这种集体性的“非干预式关怀”构建了独特的伦理生态。当山添为避开美发店人流而接受藤泽笨拙的理发服务时,克制的远景镜头捕捉到两个不完美个体的相遇——散落的碎发与断续的对话,共同构成了对标准化治疗模式的无声反抗。

影片通过藤泽与山添之间的情感纽带,展现出其独特的伦理思考。传统情节剧中,"相濡以沫"的情感往往导向浪漫关系的深化,这对吸引观众具有积极作用。然而在《黎明的一切》中,这对角色的互动始终保持着克制的界限,他们仅是同僚之间的日常协助,连最基础的默契都未曾建立。影片通过精心设计的构图语言,将两人始终维持在职业关系的框架内——无论是画面中的90度肢体偏移,还是刻意安排的并肩姿态,都在诉说着一种超越个人情感的理性克制。

电影《黎明的一切》以独特的视角诠释了爱情电影的另一种可能。三宅唱在访谈中坦言:"爱情电影的魅力并不在于情侣最终能否走到一起,而在于两个不同灵魂碰撞时产生的戏剧张力。"影片中,藤泽与山添的友情超越了传统浪漫叙事,他们的关系建立在无需爱情羁绊的基础之上。两人虽共享相似的生存困境——藤泽面对着慢性疾病的折磨,山添则在人际交往中感到孤立——却始终保持着作为独立个体的尊严与选择权。随着"移动天文馆"项目推进,两人在撰写解说词的过程中展开深度对话,逐渐突破自我认知的边界。影片前半段展现的宇宙意象充满现实隐喻:对藤泽而言,宇宙是规律性的潮汐与周期性的痛楚,对山添则是无数个寂静的深夜。直到一场轻微地震引发的停电事件,让办公室陷入突然的黑暗,手电筒的光点在黑暗中闪烁,这一瞬间的顿悟成为影片转折的关键。当灯光重新亮起时,观众与角色共同意识到:浩瀚宇宙的黑暗并非绝望,而是孕育光明的温床。随着解说词的不断完善,两人在平衡病痛与希望的探索中,最终揭示出影片的核心哲思——昼夜更替并非对立,而是生命循环的必然。接受存在与消逝的永恒交替,方能以从容姿态面对人生的无常与伤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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